回去后,顾君宁算着桑绿枝的药应该快用完了。
先看看上次那罐舒痕膏用下来,她的伤疤可有些许淡化,下次才好酌情修改用药成分。
这般想着,顾君宁次日便去了城东武侯铺。
她先给桑绿枝验过伤,问了这几日肌肤是否灼痛或紧绷,又不免说了几句家常话。
“顾大夫,我听说你们家遭贼了,可有丢了什么贵重东西?”
桑绿枝一脸关切,攥起拳头要为她捉贼似的。
顾君宁笑了笑,摇头道:“我们顾家一贫如洗,那贼许是走错门了。不过,好在发现及时,那毛贼被我二哥赶跑了。”
“你二哥?”
桑绿枝夸张地倒吸了一口气,用手指捏了捏自己的胳膊,抡起胳膊扬了扬,似是不信。
就顾二郎那细胳膊细腿儿,怕是连只鸡都抓不住。
被他吓跑?
现在的小贼也太不经吓了吧。
顾君宁看出她的想法,噗嗤一笑,摇了摇头。
该说正事了。
“桑姐姐,我记得你说过,令尊曾在刑部任职,京城里的大小案件都经了他的手,想来不少案宗,令尊应该都有印象吧?”
桑绿枝点点头,眯起眼,神情像只警惕的豹子。
顾君宁叹了口气,解释道:“我前几日整理家中那堆旧书,找到几封我姑祖母留下的家书。那几封信,就夹在我祖父的手札里。”
“姑祖母早逝,祖父伤心不已,接连写了数篇悼文,情真意切,催人泪下。”
她说的倒也不假。
重生后,她的确在家传医书里,翻到过顾珣留下的手札。
顾珣追忆亡姐,哀思无限,字字泣血,好几行字都被水渍晕开模糊了。
说到这里,她顿了顿,叹息道:“听说我姑祖母得曾祖父真传,入宫学医,小有所成。不料红颜薄命,二十出头便没了。”
这番话,桑绿枝听来也欷歔不已。
见她的神情渐渐舒缓下来,顾君宁续道:“我幼时曾听祖母提及,姑祖母应是意外身亡。不知顾家可有报案,姑祖母之死有何定论?”
“哪年?”
“五十年前。”
“那么久远啊……”桑绿枝半合着眼,背靠墙壁,想了一会儿。
顾君宁安静地候在旁边,等她开口。
桑绿枝像是想起什么,瞳孔骤然一紧,旋即捉住她的手,小声道:“斯人已矣。你若只是好奇你姑祖母的死因,我倒可以帮你查一查。”
“但顾家旧案,你千万不要去翻。”
“你是说……”
“十多年前那桩案子。”桑绿枝露出苦笑,摇头道,“虽然我那时还小,但我阿爹的仕途险些因此葬送,我便记得特别清楚。”
顾君宁咬了咬唇,强行按捺下心底翻涌的波澜,缓缓道:“桑姐姐若是不便说也就罢了。姐姐说的旧案,是否和我祖父有关?”
“若是,桑姐姐只管点头。便当我今日问的,只是花鸟鱼虫,家常闲话。”
桑绿枝迟疑片刻,郑重地点了点头。
“我下次再来送药。”
顾君宁向桑绿枝告辞,临行前,她听到对方低语道:“不要再向任何人提及此案。”
一路上,她满脑子都是顾珣的脸,五十年前的命案和十几年前的旧案,究竟有什么关联?
迷迷糊糊地回到家后,她一进后院就看到冯氏蹲在井边洗衣服。
冯氏摇起井绳,打上一桶水,哗啦一下把冰凉的井水全都倒在盆里。
那双手,红肿粗糙,已看不出是女人的手。
天寒地冻,冯氏好似察觉不到冷,双手插在衣物间卖力地搓揉着。
顾君宁心中一酸,快步上前,拉起冯氏道:“婶娘,那么冷的天,我去厨房烧水掺进去,我们一起洗吧。”
“别别别,哪年不是这样过来的?”
冯氏把快要滑落的袖口重新卷到胳膊肘上,甩了甩手上的水珠,推开她道:“你那双手是用来给人治病的,别沾凉水,啊。”
她的手皲裂开口,老得像树皮,浑然不似三十出头的女人该有的手。
“婶娘!”
顾君宁从后面抱起冯氏,跑到厨房烧水,又一溜烟地跑回房间,取了盒润手的香膏过来。
“来,手给我。”她挑了块香膏,在冯氏手背上抹匀,解释道,“每次沾了水,及时擦干,再抹上这个,皮肤就不会裂开了。”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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