晌午,书塾里一片寂静。
顾叔陵趴在案边继续抄书,干粮放在手边,几乎顾不上吃。
闻西舟返回空荡荡的屋子里,见状愣了一下,回到他前方的座位坐好。
“决明,”闻西舟转过身,手肘撑着顾叔陵的书案,劝道,“先把东西吃了,小心别蘸到墨里。”
顾叔陵头也没抬,“快了。抄完这些,我还得帮宁宁抄药方。”
“什么药方?”
闻西舟心下大奇,果然在他胳膊下方瞥到几张字体东倒西歪的方子。
他眼睛一亮,忍不住笑了出来。
都说字如其人,奈何顾家三妹妹那般清丽的可人儿,写出来的字却如同狗爪子扒拉的。
顾叔陵轻咳一声,把方子往里揽了揽。
“你这段时间每天都要抄书赚钱,这双眼睛都快熬坏了吧?”
闻西舟叹了口气,带着些许责备道:“决明,你我同窗多年,何必一直拿我当外人?我这里还有钱帛,你就当找我借的……”
顾叔陵手上的动作顿住了。
饱蘸墨汁的毛笔尖战战巍巍地抖了抖,啪嗒滴下几滴墨来,恰好落在他抄了一半的纸上。
顾叔陵手忙脚乱地用袖子揩干墨汁。
看着被染脏的纸,他不由得心疼又浪费了半天功夫。
但他抬头看向闻西舟时,目光却是诚恳清澈的。
“灵均,你的好意我心领了。”
前几年,顾二爷开药堂赔了本,他因此付不起夫子束脩。
那个时候,闻西舟便已解囊相助。
他一直过意不去,替人写状纸家书,辛苦攒钱执意还上。
如今,家里人虽不说,但他知道,顾家的重担全都压在妹妹一个人身上。
为兄者,如何能装聋作哑?
在闻西舟复杂的目光中,顾叔陵笑了笑,放下笔,转动着酸痛的手腕,捡起干粮啃了几口。
“好吧,我也不勉强你。”
闻西舟拾起案上那几张药方,笑道:“不过这些,还是我来替你誊吧。”
顾叔陵费劲地咽下堵在嗓子眼的干粮。
面对好友温润的笑脸,他不愿再拂了闻西舟的好意。
顾叔陵犹豫了片刻,放下干粮,起身揖了一揖,“如此,只好有劳灵均了。”
“你啊!”
闻西舟无奈地叹了口气,转身将药方铺在案上,研墨准备誊抄。
他突然又想起什么,回头望着顾叔陵,噗嗤一笑道:“你这人什么都好,就是太重礼数,让人分不出亲疏。”
“难道你在家也是这样吗?”闻西舟摇头道,“要是我们是亲戚,我定不容你与我这般生分。”
顾叔陵苦苦一笑。
“要是我家中有姊妹,正好嫁给你,你我亲上加亲,多好。”
说这话时,闻西舟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,目光直直地盯着顾叔陵。
顾叔陵猛地抬起头,定定地望着他。
“灵均。”
“婚姻大事,不可儿戏。这种话,还是少提为好。”
闻西舟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。
两人各自默了默,他终于勉强笑道:“顾决明啊顾决明,罢了,我给你家妹妹抄药方去了。”
晚上,顾叔陵回家时,将闻西舟抄好的药方交给妹妹。
但他想起那个不合时宜的玩笑,心中有几分不适。
是故,顾君宁向他道谢时,他并未提及闻西舟的事。
顾君宁回房后,仔细在灯下察看药方上的笔迹。
那手字飘逸优美,但转折撇捺皆显得浑厚些。
她就着昏暗的烛火,临摹了不下数十遍,勉强模仿得几分形状。
要是有人问起,她大可说是习自兄长,虽不完全一样,但也遮掩得过去。
直到后半夜,她才誊好药方,药方上的字迹已有不小变化。
次日,定国公府的人上门找她。
她将药方交给来人,让二叔跟那人去韩府账房支取报酬。
没想到,定国公府出手阔绰,痛快支了四十贯钱给顾二爷。
顾二爷惊掉了下巴,“哪、哪用得上给那么多?”
“国公爷说,以后还有劳烦顾娘子的地方。”
四十贯一到手,顾二爷所欠的两百贯,已补上五分之一。
顾二爷又喜又愁,去找顾君宁商量说:“三娘你看,要不,你请定国公他老人家,再给你举荐举荐,专给那些大户人家看病?”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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